李阿夸

第一味：微

棋院今年收成不错，各种棋赛的广告费和赞助费都剩下好多，尤其是芦原家族赞助了十五岁以下的U15少年全国围棋大赛之后，资金越发地充裕起来。

于是棋院领导带着一群入段没几年的年轻人，讨论年末的尾牙是什么，时间就定在下下个周末。

“我想去关西看红叶。现在还能看到的，对吧？”本田说。

“我建议把剩下的钱搞个年轻棋士之间的棋赛，这样我们还可以继续下棋。”越智推了推眼镜说。大家纷纷瞪他以示不满：就是让你讨论除了下棋还能干什么的，怎么这么没想象力啊！

“我想坐热气球。台场那边就有，升起来就可以看到彩虹大桥！”进藤说。

“要不去吃怀石料理吧！”奈濑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不行，一定要坐热气球，热气球！”

“冬天那么冷，谁想去热气球上受冻啊！”有人不满地说。

“进藤，你为什么要非要坐热气球不可啊！”伊角问。

“因为下下周末是塔矢的生日啊！”进藤脱口而出。

…

大家纷纷侧目看进藤光，一副“你拿着棋院的公款去追塔矢真的大丈夫”的神情。进藤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捂上了嘴。和谷说：”进藤，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嘛！“

塔矢亮在一边光明正大地说：“嗯，我也觉得坐热气球不错。”

大家这回换上了一副“日了狗了”的表情，和谷拖着伊角就往外走。

于是到了塔矢亮生日那天，大家集体去吃了怀石料理，而进藤光和塔矢亮在冬天寒冷的凌晨顶着一头乱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地铁赶到台场，终于坐上了热气球。

“为什么非要四点起床啊！”进藤睡眼惺忪地说。

“既然要坐热气球，你不觉得能看到日出是件很好的事情吗？要做就做全套啊！”塔矢亮自然地说。

进藤一句话没说出来，全噎住了。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台场的第一拨热气球。

在早晨浓浓的雾气中，热气球终于升起来了。

”哪里有什么日出啊，看云雾还差不多。“进藤睡眼惺忪地说，“啊，东京慢慢变小了啊！我们正在升高也！”

”嗯，我们现在正在往东京市区飘过去，下面的一大片绿地，应该是皇居那片吧。”

“啊，那岂不是离棋院很近了？”

“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在棋院的正上方呢。”

“哇—好美啊，塔矢！没想到东京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呢！”

热气球越飘越高，色彩缤纷的气球下，太阳已经从雾霭中完全钻了出来，暖洋洋地照着东京的每一扇窗户。冬日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冷冽甘醇，海岸线的澹澹风光一览无余，令人神驰心醉，逸兴盎然。

进藤光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

“为什么要往上看，进藤？”

“啊？哦…没什么，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我在想，现在我离天空更近了一点，也许就离他也更近了一点呢。”

“朋友？”

“朋友，老师…也是…亲人吧。”进藤说完，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

塔矢亮想了想，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把手放在进藤的肩膀上。

“进藤，你有没有发现，你无法看全东京，就算从东京的上空也俯瞰不了全部的东京？”

“恩…是啊…”

“就算是看到了全景，也无法用身体感知到东京的一切。可是进藤，我们现在所处的东京的‘这里’，却蕴含了东京的一切。”

进藤回过头来，望着塔矢。

“就像我站在这里，无法知道你的全部一样。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有什么故事，更不知道你身体里面还有什么跟多的秘密。可是，我能感知到你的样子，感知到你的味道，感知到你的围棋，因为你就在这里—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完全的进藤。”

“塔矢…”

塔矢亮微笑着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进藤的肩膀上：“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进藤，这个瞬间，包含了过去和未来。许许多多微小的瞬间联起来，就是我们的全部啊。”

进藤被塔矢亮的一番话镇住了。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握住了塔矢的手：“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值得珍惜的，对吧！”

“谢谢你陪我坐热气球，进藤。”

“嗯，那天在棋院听你那么镇定地说要坐热气球，真是吓了我一跳呢！哈哈！”

“这个…”塔矢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鼓足勇气才说出来的呢。”

“啊，塔矢亮，你看上去不是很平静的嘛！” 进藤光一副终于了然的样子，“不过棋院还不错，虽然没人和我们一起坐热气球，好歹还留了资金给我们。”进藤看着脚下的东京，惬意地说。

塔矢亮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坐热气球的钱真的是棋院留给我们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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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黑川雅之的《日本的八个审美意识》，里面的内容给我的灵感。所以应该会写八个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