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绪方/芦原]送春唯有酒(二)

不分章节了,写到哪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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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的是间爵士酒吧,天台上种着一丛一丛的竹子,白色的窗帘在一扇扇大敞的窗户后被初夏的风吹得哗哗响,隐约传来女伶带着酒意的低沉歌声。


芦原举起手里的杯子,碰了碰绪方的:“师兄,恭喜啊。”


“谢谢。”


芦原的眼睛晶晶亮:“从小老师对你的期待就最高,又是大家眼里的金童,所有人都等着你走到今天…”


“但只有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所有人的期待都在绪方身上,他出的任何成绩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做的任何事都只能是对的。他是棋界黄金一代之后的年轻楷模,他不能踏错半步,如同手扶平衡杆的人在空中表演走钢索,日光下如临深渊。


只有芦原,知道他们当年一盘一盘的棋,每天八九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端坐在棋盘前的时光,是怎么过来的。那些枯燥、忍耐、沮丧、甚至绝望的时光,他们是一起过来的。


“我知道。”芦原的手放在绪方的肩膀上,热切地说,“师兄,你很了不起。”


“有时候觉得真的很累啊…”绪方喝干了杯子的酒,笑着说,“有时候真想就这么不干了。可是想到围棋,总还是放不下。像塔矢老师那样,哪怕什么荣誉、头衔、光环都不要了,只要还有人和他下棋,就总是快乐的。”


“是啊。我觉得老师一直在等待他一生的对手呢,虽然他和那么多人下过棋了。”芦原说,“有一次的深夜我留宿老师家,半夜起来,看见他一个人穿着全套和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棋盘前,黑棋白棋分列两端。那时候,我总觉得他在等什么人…”芦原喝多了,越说越困,他酒品很好,也不闹事,就笑嘻嘻地,头靠在绪方的肩膀上,身体不住地往下滑,绪方要一直用手搂着他才能保持平衡。


“芦原,能找到一生的对手是很幸福的事啊。”绪方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给芦原,“看。”


“这是谁?你么?”


“…我的发型有那么老气么……这张照片有几十年了。这是桑原本因坊年轻的时候,对面那个人是他从前的对手,也是朋友。桑原老师给我讲了他的故事……虽然他们并没有缘分作一生的对手…”


绪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可是,围棋的对手,是超越朋友的存在呢。”


“因为,我可以在围棋里,看到你的全部呢。”


他随即低头看着怀里的芦原,轻轻问:“你说呢?”


没有回答。芦原已经睡着了。


酒杯里的冰块融化了,在寂静的夜晚中发出叮咚的声音。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芦原意外地在预选赛中以四分之三目的微弱优势战胜了松永利之九段,之后就是紧张地采购、买票、制定旅行和合宿计划的几天。在一个夏日的早上,开往长野的中央线快车出发了。

上车后进藤光和塔矢亮就没有分开过,像一对连体婴一样并排坐在绪方的对面,头碰头地研究磁力小棋盘上的棋局;绪方在心里冷笑一声也不避讳,就转过头去看其他人。芦原正在亢奋地蹦来蹦去,满车厢的人都被他骚扰了一遍,然后和谷也参与进来,两个活宝在摇摇晃晃的车厢玩起了金鸡独立的游戏,要用游戏的结果来证明塔矢门下和森下门下谁更厉害。后果是和谷败下阵来,整个人压在了伊角的座位上,伊角手里的抹茶撒了一身;而芦原随后也坚持不住,哇哇叫着往后倒下去,眼看就要倒在讶木身上。


绪方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揪了过来。


芦原犹自意兴未尽,摩拳擦掌地说:“和谷,我们再战一盘!”


绪方干脆利落地把他摁回了座位上。


然后他听见进藤低声问小亮:“喂,芦原老师多大了?”


“嗯…今年可能有22岁了吧。”


“那也不小了啊…怎么看着还没有伊角大?”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从我小的时候他就一直这样了。每次他到家里来的时候,总是笑声不断。他也很喜欢逗我玩,不像爸爸的其他几个学生,总是严肃得不得了。”


“哈哈,所以你才说‘芦原先生是朋友吧‘?”


“这你是怎么知道呢?”


“嘿嘿,我在棋会所有眼线哦…唉唉,别揪我耳朵!”


绪方有种自己怎么混在幼儿园小朋友之中的感觉。自己也不老啊,为什么会这样…


下车后再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风景秀美的諏訪湖畔。虽然舟车劳顿,但是到了环境优雅、空间宽敞、以和式风格装饰的温泉别馆里,推开窗就是大片草坪和对面的湖景,进藤还是忍不住大叫起来:“芦原先生,你家是真土豪啊!”


亮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眼刀。芦原倒是不以为意:“没有啦,我家只是在这边产业多一点。反正还没有对外开放,就正好造福大家啦。来吧来吧,我们来好好地大战三天!”


亮悄悄地对进藤光说:“芦原家在长野这边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他的曾祖父以前是办报纸的,后来发展成了富甲一方的文化集团。现在这边的电视台、出版公司和报社都是他们家的。”


“哇,这么富有的人家,还送孩子来学围棋啊!”


“当时他来的时候,爸爸本来是不肯收的,怕纨绔子弟不肯吃苦。后来听说是他爷爷亲自登门表示诚意,说他们家是文人出身,大家都很喜欢围棋,觉得围棋和文化很有关系,爸爸才把他收下的。而且他们家的会社赞助棋圣战也有几十年历史了。”


“这样啊…那,芦原先生的棋风是什么样的呢?”


“芦原先生啊…他棋风灵动,妙手很多,制孤的能力也很强大。不过爸爸说他棋风偏软,胜负感不是太强,所以有时候会影响到比赛的成绩。你今天和他下一盘不就知道了?”


“啊,绪方先生!”进藤看见绪方走过来,赶紧立正站好,生怕绪方听见他们的八卦。


“聊什么呢?”


“哦…我们在聊芦原先生刚拜爸爸为师的时候。”塔矢亮说。


“哦…”


“对啊,绪方先生你一定见过吧?芦原先生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塔矢亮问。


“嗯…”绪方想了一会儿用什么词来形容,然后说,“跟泰迪熊差不多吧。”


进藤一口水喷到了塔矢脸上。


刚来的时候…呵呵,那时候的芦原圆滚滚的,动作笨拙,一说话就脸红,表情和只泰迪熊差不多。绪方想到这里,嘴角微微浮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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